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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康熙皇帝一家(上)》專文推薦
溫馨細膩的歷史著作兠㪫𠯿𠒇𨪛恊䒢𠯢蕂兪𠖎㑺𢃼兠啓 𤪦𤪦近年來清帝列傳，從努爾哈赤到溥儀，為大陸坊間書店流行的暢銷書。有些眾所熟知的皇帝，其傳記尚不只一本。這些傳記的共同點是以《清實錄》為主要參考資料，寫各個皇帝如何被選定為皇儲，即位後又如何治理內政、外交等等。《康熙皇帝一家》也趕上了這個風潮，不過作者的用心卻是不同的。 𤪦𤪦本書作者楊珍女士，早先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上班，後來任職於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清史研究室，現為副研究員。她在檔案館時隸屬滿文部，長年與滿文資料為伍，所以對康熙朝的滿文檔案如數家珍，十多年來她辛苦地累積自己翻譯的滿文奏摺，才寫出與眾不同的歷史。依照清代宮廷的習慣，有關皇子、皇孫的事情，絕少用漢文來寫作。由於文字的障礙或者翻譯費時等因素，一般研究清史的學者，很少觸及皇帝家庭歷史，皇帝宮廷生活鮮為人知，也因此更顯出本書的可貴性。 𤪦𤪦《康熙皇帝一家》一書，共分九章，還有四個附表。第一章描述康熙皇帝玄燁的幼年時期。玄燁出生後被送出紫禁城外避痘，和父母分居兩處，到順治十五、六年出痘後回京，他的父親福臨迷戀董鄂妃，並生死相許。玄燁的生母佟佳氏地位不高，在宮廷中長期被冷落，於玄燁即位後不久病故。所以玄燁年老時回憶幼年生活，感慨地說：「父母膝下，未得一日承歡。」第二章描述早年失怙的玄燁幸得慈祥的祖母孝莊文皇后照顧，悉心加以栽培，一方面教導他學習史書；另方面傳授他為政經驗。玄燁號稱「少年天子」，他能順利清除鰲拜集團，平定三藩，實際上是倚賴孝莊文皇后之運籌帷幄。玄燁和孝莊文皇后祖孫相處三十餘年，感情深厚，在玄燁的《聖祖御製文集》中表露無餘。孝莊文皇后是皇太極的皇后，歷經三朝，玄燁從她那裡學到幹練的政治經驗。這種治國經驗的傳承，奠定清初康乾盛世的基礎。第三章敘述玄燁嫡母孝惠章皇后，即福臨的元配，一位資質平庸、與世無爭的皇后。玄燁對她極為孝順，譬如玄燁出巡時，總為嫡母送來當地特產，並賦詩。同時由作者引用的滿文奏摺，我們也了解孝惠章皇后盡己所能地關懷皇兒。玄燁母子相處六十餘年，關係相當的融洽、和諧。第四章則寫玄燁的后妃們。玄燁共有后妃五十 五人，作者花很大篇幅討論她們的家世，以及帝妃相處情形，譬如玄燁南巡或行圍時，寫信告訴妃子們各地見聞，以慰藉與世隔絕的深宮女子。 𤪦𤪦本書第五章討論玄燁的皇子們，也是本書的重要章節之一。玄燁算是歷代皇帝中生育最多的皇帝，共有五十五位兒女，第一位皇子胤禔和最後一位皇子胤祕相差四十四歲，說明玄燁的生育期很長。玄燁相當重視皇子的養育和教育，從皇子們追憶寫成的《庭訓格言》一書，看出他培養皇子允文允武，煞費苦心。不過作者也指出，玄燁忽視對皇子的品德教育，使他們養成驕縱習氣，對師長、大臣缺乏尊重，這是玄燁對諸子教育中較薄弱的環節。本章中有些作者的獨特見解：第一，作者從滿文奏摺中看到玄燁與諸子間的親密關係，作者分別用「共享皇家天倫樂」、「兒身有疾，憂心忡忡」、「無時不在的關懷」、「以衣相贈，睹物思親」、「情真意摯，熱愛皇父」、「慈心戲兒，猶有赤子心」這樣的標題來描述父子間的親情。第二，作者描述玄燁如何利用皇子分班值宿大內的方式，訓練他們的辦事能力。原來玄燁每年去熱河避暑的五、六個月中，皇子分班值宿大內，已形成一項不成文的規定。康熙朝後期缺乏重要的輔政大臣，卻還能順利推行政令，完全仰賴諸皇子的治國才幹，這也顯示出玄燁晚年對諸皇子的倚重。第三，作者引用許多的滿文硃批奏摺，認為玄燁於廢太子後，屬意皇十四子胤禎為王位繼承人。關於康熙朝後期的儲位問題，儘管很多研究清史的學者都提出不同觀點，但並未獲得普遍的信服，最主要原因在於證據不足，而作者推測以胤禎為繼承人的說法，似乎亦陷入相同的困境。 𤪦𤪦第六章敘述玄燁的二十位女兒，其中有一位是領養的，其餘的十九位女兒有十人早卒，有九人獲得封號並且下嫁。作者對於下嫁公主的生活著墨頗多，從中可以了解清代貴族婦女的生活面貌。譬如后妃、公主讀《內則衍義》之類的書籍，學習三從四德。第七章討論玄燁的兄弟、姊妹、子侄。玄燁和皇兄福全手足情深，一方面由於福全個性唯謹唯慎，對弟弟處處謙讓；另方面玄燁對兄長也極盡厚待與優寵。對於福全的子孫們，玄燁也關懷備至，譬如為他們種痘等等。相對來說，玄燁對待皇弟常寧和常寧之子態度略有不同，可能是他們也捲入諸皇子爭奪儲位的漩渦。雖然如此，玄燁對侄兒、侄孫還是持著寬厚的態度，以致子侄輩養成放縱不拘的貴胄習氣。第八章討論玄燁母家的外戚。玄燁的生母佟佳氏來自漢軍正藍旗，是清初征戰南北的功臣佟國賴之女。雖然玄燁不斷提拔母家，卻有不少外戚捲入王位繼承問題，導致玄燁與他們關係緊張。第九章敘述傳奇性的人物蘇麻喇姑的一生，她是孝莊文皇后的隨身侍女，聰明伶俐，曾經制定清代的衣冠飾樣。玄燁年幼時，由她負責教導滿文。作者從內務府官員奏報宮中食用豬肉、蔬菜數額，來了解蘇麻喇姑在宮中的地位，也饒富趣味。本書作者耗費於史實考證的工夫相當深厚，蘇麻喇姑僅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人物，她都能累積點點滴滴的滿文資料，將蘇麻喇姑一生綴補成篇，指出這位蒙古女子在清宮史上的重要貢獻。由此可見作者是敬業的歷史學家。 𤪦𤪦這本書的優點是網羅各種史料，來描述玄燁的家庭生活，其中包括起居注、傳教士的報告、滿漢文奏摺、清人筆記文集、官方文獻等。雖是嚴謹的歷史著作，也幸未淪於經院學究式的八股文章。作者娓娓道來玄燁從小到大，各個成長階段。玄燁早年被祖母呵護長大，娶妻生子後，則孝養尊長，照顧家人，善待親族。把玄燁寫成一位有血有肉的君主，他內心中的喜怒哀樂躍然紙上，可以讓讀者了解皇帝原來也就是活生生的人。這樣的寫作手法相當引人入勝，雅俗共賞。作者不厭其煩地描寫玄燁家庭和樂的一面，讚揚玄燁所營造的溫情世界，由此顯示出女史寫作的細膩層面。 𤪦𤪦我們從這本書可以了解玄燁是個多情的人，但他不像父親福臨那樣，與董鄂妃生死相許；也不像賈寶玉對身邊女子泛愛、不知節制。玄燁的愛謹守儒家所說的「發乎情，止乎禮」。譬如對他的皇后、妃子們，給予必要的關懷，卻也不特別恩寵。妃子也不會因受寵而僭越等級。他為人孫、為人子、為人夫、為人父、為人祖，都克盡職守，努力維持大家庭的和諧關係，達到儒家的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準則。 𤪦𤪦作者從玄燁的感情世界來描述他的家人，是不是非常合適？我們就康熙朝後期的皇位繼承風波來看，從情感來討論康熙皇帝一家，似乎有所欠缺。因為玄燁兩度廢掉皇太子胤礽，以致他去世時，繼位問題成為謎團。諸皇子間權力衝突往往不是親情所能掩飾的，我們從《雍正朝起居注冊》上看到雍正皇帝胤禛將他的弟弟胤[示異]、胤[示唐]幽禁高塔中，狂亂致死，哪有什麼手足之情？另外，從《清史稿．諸臣封爵世表》中統計，宗室王公緣事革退的人數，自康熙二十年到三十九年有三十，四十年到六十年有二十四人。被革退的王公多半係和玄燁同祖父或同曾祖的愛新覺羅氏，他們不但喪失尊貴的爵位，同時財產充公，奴僕入官，經濟來源斷絕，這豈是玄燁「手足懿親」該有的表現？本書中作者對於玄燁廢掉皇太子胤礽的前因後果沒有很詳細說明，也許她有意再寫一本著作詳加討論吧！尤其像玄燁諸子與王公大臣結黨，那麼複雜的事情，恐怕也得再深入研究才能說得清楚。 𤪦𤪦作者本身經歷文化大革命的磨難，還能寫出那麼溫馨細膩的歷史著作，表示作者是一位性情中人。雖然她引用的史料有局限性，以致無法看出玄燁家庭中親子、兄弟權力鬥爭的冷酷一面，但瑕不掩瑜，本書仍然值得一讀。作者投注十餘年的時光專心翻譯滿文檔案，才能發現玄燁內心的世界，其實只不過是一位仁慈的君主。玄燁不斷地學習儒家的精神來治家、治國，作為未來君主治國的典範，開創康乾盛世的契機。許多歷史學家描述康熙皇帝玄燁時，不免論及他的豐功偉業，本書作者從另一個角度來著墨，顯露他更平易近人的一面，不愧為新穎的歷史寫作。 〔推薦人簡介〕 賴惠敏，台灣省台中市人，一九五六年生。國立台灣大學歷史學博士，現任中研院近史所社會經濟史組研究員，專研明清家族史。著有《明清浙西士紳家族的研究》(博士論文，未出版)、《明代南直隸賦役制度的研究》、《天潢貴胄：清皇族的階層結構與經濟生活》等書，主編《清代婦女史料選輯．法律篇》，發表論文二十餘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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