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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指導力(上)》精彩內容
大指導力 趙普 「刑賞是國家的刑賞，而不是陛下一人的刑賞，怎能以陛下一人之喜怒來決定呢？」－－趙普 〔簡介〕趙普字則平，幽州（在今北京市一帶）人。事太祖（北宋開國皇帝，名趙匡胤，西元九六至九七六年在位）。太宗（名趙光義，太祖之弟，繼太祖後為帝，西元九七六至九九八年在位）兩朝，官至中書令（宋制中書令為中書省長官，為文臣之首，即丞相之職），卒後配享宋太祖廟庭，追贈韓王，謚忠獻。 趙普為滌州判官（治所在今安徽滌縣；判官，州郡之屬官，從八品）時，太祖一次與他談話，對他的才智大為驚奇。 當時官府捕獲了一百多個盜賊，準備把他們全部誅死。趙普認為其中必有冤枉，啟稟太祖重新審訊，結果十之七八得以活命。（《范蜀公蒙求》） 宋太祖得天下後，誅滅了李筠、李重進（二人皆後周大將，宋太祖代周而立，他們起兵反宋，為太祖所敗，皆自焚而死）。 他召見趙普問道：「天下自從唐末以來，數十年之間，帝王易姓的就有十個。長期戰亂不止，百姓遭難，生靈塗炭，這是什麼緣故呢？朕想平息天下之兵，為國家建長久之計。」 趙普回答：「陛下能問及這個問題，這實在是天地人神之福啊！唐末以來，之所以戰爭不息、國家不安，原因沒有別的，正是節度使藩鎮的權力太重，造成君弱臣強的緣故。現在要想治理好國家，不使動亂，沒有他法可想，只有一條，就是削弱或奪回節度使藩鎮的權力，控制他們的錢穀財權，收回他們手中的精兵，這樣，天下自然就安定了。」 趙普此話尚未講完，太祖就說：「愛卿不必再說，我已經明白了。」 不久，太祖在晚朝之後，與石守信（時為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、領歸德軍節度使）、王審琦（時為殿前指揮使、領泰寧軍節度使）等人飲酒。 太祖屏退左右侍從，說：「若不是爾等之力，我是不會有今天這個位置的。對於你們的功德，我將永遠不會忘記。然而，當天子也是很難很苦的差事，遠不如當初幹節度使時快活，我現在可是整夜都不敢安枕而臥啊！」 石守信等都連忙問道是何原因。 太祖說：「此中道理是不難明瞭的，天子這個座位，誰不想坐一坐呀？」 石守信等人聞言皆大驚失色，慌忙頓首不迭地說道：「陛下為何忽出此言？當今天命已定，誰還敢有異心嗎？」 太祖說：「這誰說得準。你們雖無此心，但是你們的軍隊裡難道沒有想富貴騰達的人？一旦他們將黃袍加在你們身上，到那時你們即使自己不想幹，自己卻也做不了主了。」 石守信等人搗蒜般的叩頭不已，痛哭流涕地說：「臣等愚昧至極，竟想不到這一層，望陛下哀憐臣等，指示一條活路！」 太祖說：「人生猶如白駒過隙，所謂的富貴榮華，也不過是多積金錢，經常享受娛樂，使子孫後代不受貧窮罷了。你們為什麼不釋去兵權，選擇好田好地和上等的宅第買下來，為子孫後代安置永久之業？另外再多置些歌妓舞女，日夜飲酒享樂，歡度餘年？這樣君臣之間，兩無嫌猜，上下相安，不是很好嗎？」 大家聽了太祖這一席話，再度叩頭拜謝道：「陛下對臣等如此關心，使我等不啻死而復生，白骨生肉。」 第二天，這些打天下的將領們紛紛稱病，請求解除軍權。太祖答應了他們的請求，一一賜予他們散官尊榮歸鄉里，並賜給他們豐厚的財物，與他們連姻結親，做為慰撫。太祖另外派遣容易控制的人，使他們主管親軍；後來，又設置轉運使、通判，讓他們主管諸道的錢穀財物，收選天下各地的精兵，充實京師的守衛。 這些功臣後來都能善終，子孫後代富貴榮華，至今不絕。 如果不是韓王趙普的深謀遠慮，和太祖的英明果斷，天下怎能治平至今，白髮老人終生不見干戈？由此可見，聖賢者的見解是何等的高明深遠啊！ 趙普的為人陰險刻薄，在他當政的期間，常常是睚眥必報，被他中傷的人很多，但他的子孫後代，至今福祿不絕，國初大臣的子孫，很少能比得上他們的，這豈不是因為趙普安定天下的計謀立下大功的緣故嗎？ 太祖採納韓王趙普的計謀，多次派遣使者分別到各道去選擇精兵。凡是有過人的才力和技藝的人，都被收攬補充到禁軍中去，聚集在京師，以備宮中值宿警衛，對他們的糧餉待遇賞賜都很豐厚。平常皇帝親自檢閱訓練，一個個都是以一當百，精悍無比。 諸藩鎮都知道自己的兵力和精銳遠不是京師禁軍的對手，都不敢懷有二心。這都是太祖皇帝實行強榦弱枝的方針，在未亂之時就採取治理措施的緣故。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太祖親信韓王趙普如左右手。御史中丞雷德驤彈劾趙普強買民宅，聚斂錢財，貪污受賄。 太祖聞知大為震怒，叱責雷德驤說：「鼎鐺這樣的器物，尚且有耳，而你（卻無耳）不曾聽說趙普是我的社稷大臣嗎？」 於是命令左右侍從，將雷德驤按倒在地，拖著他在庭中繞了數圈。過一會兒，才讓他將帽子戴上，召至殿上。 太祖說道：「今後不要再胡說八道，我姑且饒了你，此事不要讓外人知道。」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太祖在初即位時，曾多次微服出遊，以了解社會人情，或者到功臣家訪問，時間詭密難測。因此，趙普在退朝之後，回到家裡也不敢馬上將朝服朝冠脫去。 一日，天降大雪，夜色將暮，他猜想皇上今晚不會再出宮了。過了許久，忽聽見有敲門聲，趙普急忙起身出門迎接，卻看見太祖立在門外的風雪之中。 趙普惶恐迎拜聖駕，太祖說：「朕已約晉王（宋太宗趙光義，時為晉王）一起來了。」 剛說完話，太宗就來到了。 太祖和太宗一起進入趙普堂中。堂上重裀鋪地，炭火燒得正旺。趙普妻親為燒肉行酒，太祖以嫂相呼。 趙普從容不迫地問道：「半夜三更，天氣如此寒冷，陛下為什麼這個時候降臨寒舍？」 太祖答道：「我夜裡睡不著覺呀，一榻之外，都是別人的地盤，因此前來你家求教。」 趙普說：「陛下是不是嫌目前的大宋江山還不夠大？現在南征北伐正是時機。臣想聽聽陛下的高見。」 太祖說：「我打算北伐太原（時為北漢所據）。」 趙普沉默很久，然後才說道：「這是微臣所無法想像的。」 太祖問其原因，趙普答道：「太原抵擋著西北二邊（指西夏和北遼），如果我們打下太原，那麼西北二邊之患就只有我們去獨擋了，為什麼不暫且留著太原，等到將其他諸國削平之後再來收拾它呢？一個彈丸黑痣大的地方，還怕它逃了不成？」 太祖大笑說道：「我的意見也正是如此，剛才不過是試試你罷了！」 於是，他們在一起商定攻打江南（即南唐政權）的決定。 太祖說：「王全斌（北宋平蜀大將，為西川行營前軍都指揮）平蜀時殺了許多人，我對此事至今仍耿耿於懷，這樣的人是不可用的。」 趙普於向太祖推薦曹彬為主將，潘美為副將。（《邵氏見聞錄》） 太祖打算讓苻彥卿（後周時累官天雄軍節度使，拜太傅，封魏王，入宋後加守太師）主掌兵權，韓王（趙普）屢次上諫書加以阻止，以為苻彥卿名位太盛，不可以讓他再掌持兵權。太祖不聽趙普的意見。苻彥卿的委任狀已經寫好，趙普拿著委任的命令請見皇帝。 太祖說：「賢卿如此苦苦懷疑苻彥卿是何道理呢？朕待苻彥卿不薄，難道苻彥卿還會背叛朕嗎？」 趙普說道：「陛下為什麼後來卻背叛周世宗（後周皇帝柴榮，西元九五四至九五九年在位）呢？」 太祖默然不語，於是中止對苻彥卿的委任。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一天，太祖拿一張幽燕地圖讓中書令（趙普時為中書令）看，問他奪取幽燕的計策。 趙普道：「此圖一定是出於曹翰（宋初將領，曾從太祖下江南，從太宗下太原，征幽州，皆有功，累遷左千牛衛上將軍）之手。 太祖說：「正是。」 又問道：「曹翰能取得幽燕嗎？」 趙普說：「曹翰攻取幽燕後，誰能去鎮守呢？」 太祖說：「讓曹翰去鎮守。」 趙普說：「曹翰死後誰可代替他去鎮守呢？」 太祖想了很長的時間沒有說話，最後說：「賢卿所考慮的可真是長遠啊！」 太祖從此之後不再談伐燕之事。 太宗因為平定了河東（即今山西一帶，初北漢所據），想乘勝直搗燕薊（即河北省北部、北京市一帶，時為遼國所據），當時趙普正鎮守鄧州（治所在今河南鄧縣），風聞此事便上疏力諫，其憂國愛民之深情，溢於文章之外。這篇疏奏，就是放在陸宣公（唐朝大臣陸贄，政論家，有《陸宣公奏議》）的文集中，也難以辨認出來。（《邵氏聞見錄》） 趙普打算任某人為某官，不合太祖的意思，奏議未獲批准。 第二天趙普又向太祖申報此人，太祖還是不同意。 次日，趙普又上奏，太祖大怒，將趙普的奏疏撕毀，到地上，趙普面不改色慢慢地從地上拾起奏疏，回家後黏補起來，次日又將此奏疏進呈太祖。太祖方始領悟，任用此人，後來此人果然很稱職。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太祖在位時，有幾個臣子立功，應該升官。太祖很討厭他們，不給他們晉陞。趙普堅決為他們請求，太祖大怒道：「朕就是堅決不給他們升官，你能把我怎麼樣？」 趙普說：「國家的刑賞原則是懲惡以刑，酬功以賞，這是古今的通例。而且刑賞是國家的刑賞，而不是陛下一人的刑賞，怎能以陛下一人之喜怒來決定呢？」 太祖非常惱怒，站起來就走了，趙普也跟隨著他走。太祖入宮，趙普就站立在宮門前，過了很長時間也不離去。 太祖息怒後醒悟過來，於是批准趙普的奏請。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趙普當宰相時，在廳事坐屏後面放置了二口大甕，凡是有人投送黑函之類的利害文字，他都將這些文字置入甕中，集滿之後，就拿到通衢大道上焚毀。（《邵氏聞見錄》） 太祖一次曾與趙普在一起議事，二人意見不合。 太祖說：「要是能與桑維翰（五代後晉大臣）那樣的宰相一起謀事就好了。」 趙普回答說：「就是桑維翰在，陛下也不會用他，因為桑維翰愛錢。」 太祖說：「若要用他的長處，就當要護其短處。傐那王八蛋眼孔小，若賜給他十萬貫錢，這些錢一定會將他的屋子都塞破的！」（《楊文公談苑》） 太祖心胸開闊，豁達大度，平定天下之後，趙普曾多次提起那些在太祖未顯達時曾冒犯過太祖的人，希望藉此追究他們的罪過。 太祖說：「不能這樣做。如果在天子宰相未顯時，大家都能辨認得出來，那麼大家都去尋找追隨未來的天子宰相了。」 從此以後，趙普再不敢向太祖提起這些事。（《晉公談錄》） 趙普當政時，江南的李後主（即李煜，南唐國主。西元九三七至九七八年在位）送五萬兩銀子給趙普，做為賄賂。趙普將此事向太祖報告。 太祖說：「這些銀子不可不受，但要寫一封書信表示答謝，並對南唐的來使稍加賄賂就可以了。」 接著，李後主就遣派其弟李從善前來進貢。太祖除了給他正常的賞賜外，又暗中贈給這位來使一些銀子，錢數正是李後主賄賂趙普的數目。 南唐君臣對太祖的偉量大度十分震驚。（《楊文公談苑》） 太祖一次突然臨幸趙普的第宅，當時兩浙錢俶（原為吳越國君，他曾助宋滅掉南唐，入朝後仍封吳越國王。太宗太平興國三年〔西示九七八年〕獻兩浙十三州歸宋，後改封為淮海國王等）所派的使者向趙普致送書信和海鮮之物十瓶，東西正放在走廊上，還未來得及收藏起來，太祖的車駕就到了。趙普急忙倉卒出迎，太祖看見走廊上的東西，問是何物。趙普如實回答。 太祖說：「這些海鮮想必不錯。」 便命人打開瓶子，卻發現裡面裝的全是瓜子金。 趙普嚇得趕緊伏俯在地，頓首謝罪道：「微臣還未來得及看所送的書信，實在不知瓶子中裝的是金子。如果知是這樣，一定奏聞聖上，謝絕不收。」 太祖笑道：「收了也沒有什麼關係，不必擔心，他們都以為國家大事，都是由你這個書生來做主呢！」 於是讓趙普拜謝並接受這些金子。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趙普初任宰相時，太祖命薛居正、呂餘慶任參知政事（即副相），輔助趙普。薛、呂二人不管印章，不奏事，也不坐班，只是奉行上面制定好的制誥和文書，大小事情全由趙普說了算。 開寶年間（太祖年號，西元九六八至九七六年），盧多遜（太祖近臣，時為翰林學士知制誥）在應詔對問時，多次在皇帝面前攻擊趙普，揭其短處。雷有鄰（御史中丞雷德驤之子；雷德驤被削籍徙靈武，雷有鄰認為是受趙普的排擠，擊登聞鼓訟趙普不法事）又告發趙普庇護其屬吏貪污受賄。太祖大怒，發交御史府（中央監察機關）審問，將受賄的官吏判罪，並下詔命參知政事掌管官印，坐班奏事，以分宰相趙普之權。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趙普性格深沉，胸有城府，性多忌刻。他以精於吏道聞名，寡於儒術。太祖曾勸他要多讀書，他晚年勤於攻讀，手不釋卷。趙普當宰相時，以天下為己任，沉毅果斷，當世沒有人可以與他相比。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昭憲太后（宋太祖之母杜太后）為人聰明，很有智謀和見識，曾與太祖參謀並決定朝政大事。當她病重臥床不起時，太祖親侍藥餌，不離左右。 太后對太祖說：「你知道你為什麼能夠當上皇帝嗎？」 太祖回答道：「這是託祖上、父親和母親的福蔭。」 太后笑道：「說得不對。這正是因為柴氏讓一個小孩去當皇帝，主宰天下的緣故。」 太后並借此告誡太祖說：「你千秋萬歲之後，應將帝位以次傳給你的二弟，這樣連同你的兒子也都能保得平安了。」 太祖伏地頓首泣涕，說道：「兒臣敢不遵母后的教誨！」 於是太后就將趙普召至榻前，讓他為太祖寫誓約書。趙普在誓約的紙尾上自己署名「臣普書」三字，然後將誓約書藏在金匱中，讓一位謹慎保密的宮人掌管著。 太宗（即太祖之弟趙光義）即位後，趙普因被盧多遜所譖，出守河陽（治所在今河南孟縣南）。他日夜擔心遭到不測之禍。太宗一日忽然發現金匱，得到內中所藏的誓約書，明白趙普的忠誠，於是立即派人召趙普還京。趙普此時還蒙在鼓裡，不知此次返京是福是禍，惶恐之中寫了一封遺書，並與家人告別之後才上路。 到京之後，復任為相。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太平興國年間（太宗年號，西元九七六至九八三年），朝士祖吉在任州郡長官時貪贓賣法之事被人揭發，因此被下了監獄。當時，皇帝舉行郊祀大典的日子即將來臨，太宗對祖吉的貪污行為非常惱恨，特向執政（主管郊祀大典的官員）下諭旨說，這次郊祀大典取消大赦（按常規，國家舉行大的慶典，都是要實行大赦的）。 趙普因此上書奏道：「官吏犯罪，應該按照國家的刑法處理。但國家的郊祀大典，是祭祀天地祈禱神明的莊嚴大事，祖吉算何等人，怎能因為他一個人就改了陛下的赦令呢？」 太宗認為趙普說得有理，於是將取消大赦的諭旨撤消。（《沂公筆錄》） 弭德超（太宗時臣，是太宗為晉王時的舊人）原來只是諸司使的一位冗官，為了得到皇帝的寵遇，便誣告曹彬（時為樞密使）有圖謀不軌之事，太宗於是對曹彬起了疑心，將曹彬貶為樞密副使（樞密院是宋代管理軍事的最高機構，樞密使是樞密院的最高長官，樞密副使是副長官）。 過了幾個月，趙普復為宰相，他極力為曹彬辯誣昭雪，太宗才知道上了弭德超的當，遂即斥逐弭德超，而待曹彬如故。 此後幾日，太宗心中很不高興，對趙普說：「朕因為聽斷不明，幾乎誤了朝廷大事！連日來內心深感慚愧。」 趙普安慰太宗說：「陛下得知弭德超的才幹而任用他，又明察曹彬無罪從而為之昭雪，這可以說是有勞者皆予進用，而有罪者皆予處罰，什麼事情也逃不過聖上的眼睛。臨事能夠當機立斷，這正可以表明陛下的英明聖哲，就是堯舜也必未能超過陛下。」 太宗聽了這話後才感到心情釋然。（《沂公筆談》） 李繼遷（為西夏王，在宋太宗時曾多次歸附和叛離，賜姓名趙保吉）騷擾邊境，太宗用趙普之計，封趙保忠（原名李繼捧，李繼遷之族兄）鎮守夏臺故地（當在西夏境內，今寧夏回族自治區一帶），讓他消滅李繼遷。不料趙保忠卻與李繼遷合謀勾結，反而成了邊境大患。（《玉壺清話》） 曹彬「自從我為將以來，殺的人可算是多了，但我從未因個人的喜怒輕易殺過一人。」－－曹彬 〔簡介〕曹彬字國華，真定（治所在今河北正定縣）人。歷事宋太祖、太宗、真宗（名趙恆，西元九九七至一二二年在位）三朝，官至樞密使（樞密院最高長官，掌管全國軍事），卒後配享太祖廟庭，追封濟陽郡王，謚號武惠。 太祖最初在壇州（治所在濮陽，今屬河南）事奉周世宗（名柴榮，後周國君。西元九五五至九五九年在位）的時候，曹彬是周世宗的親近小吏，掌管茶酒。 太祖曾向曹彬要酒喝，曹彬說：「這是官酒，不敢隨便送給您喝。」 於是他自掏腰包沽酒，送給太祖喝。 太祖後來即位，對群臣說：「在周世宗的舊吏中，忠誠不欺其主的，只有曹彬一人。」 因此，太祖把曹彬當做心腹，讓他做征蜀軍隊的都監。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在大舉伐蜀時，太祖任命曹彬為都監（宋代武官名，為兵馬都監的簡稱，負責監軍）。當時伐蜀諸將都想屠城殺降，以顯示自己的武力和威風，唯有曹彬三令五申，約束部卒，賞罰分明。因此，伐蜀大軍才勢如破竹，兵不血刃，長江三峽沿途各郡縣紛紛望風歸降。 東西兩川平定後，曹彬與諸將在成都（今四川成都市）會師，大將王全斌等日夜縱酒，軍紀鬆弛，部下士卒勒索民財，貪得無饜，給蜀地的百姓帶來苦難。曹彬曾多次勸王全斌等要盡快班師凱旋，離開蜀地，而王全斌等卻遲遲逗留不發，不願離去，結果造成全師雄（後蜀文州剌史，蜀人聚眾十餘萬，推全師雄為帥）等人的叛亂，一時間蜀中郡縣競相呼應，盜賊起。曹彬與崔彥進（宋將領）竭盡全力才將他們討平。 後來，王全斌等人回到京師，太祖已經全部掌握王全斌等人在蜀中所作所為的情報，又當面詢問王仁贍（宋征蜀將領），王仁贍對諸將在蜀中奢縱不法之事都一一揭發，想以此來減輕自己的罪責。他談到，在征蜀諸將中清廉謹慎的，只有曹彬一人而已。 太祖對王全斌等很惱火，吩咐有關部門議罪處置，當日就將曹彬升為宣徽南院使（宋設宣徽南、北院、地位與樞密院略同，宣徽院使比樞密使位尊而無權，一般都是授予功臣），並兼義成節度使（宋代節度使多是榮譽虛銜，並不履任）。 曹彬懇切地向太祖請求說：「平蜀的將校都有罪，為臣也沒有什麼功勞，卻獨蒙厚賞，恐怕無法以勸服天下。」 太祖笑著說：「卿立下大功，再加以不自矜伐，如果日後因事被連累，王仁贍豈肯饒過你呢？我這裡懲惡勸善，就是為了激勵臣子呀！傐」 曹彬於是才不敢再推辭。（李宗諤撰《行狀》） 曹彬討蜀，剛攻克成都時，凡是有俘獲婦女的，就將她們關閉在一個宅子中，只留一個窗口用以傳送飲食，不准任何人進入。並告誡部下說：「這些人都是要送給皇上的，要嚴加守衛。」 等到四川的形勢安定下來之後，曹彬一個個找到被俘婦女的親屬，讓他們將人領回；無有親屬的女子，就由官家備禮，擇人家將她們嫁了。 及曹彬還師回京時，他的行李輜重較多，有人傳言說，這些行李中裝的都是珠寶奇貨。太祖祕密令人檢查，發現都是圖書，沒有絲毫金玉錦緞之類的值錢東西。（《掇遺》） 王仁贍從劍南（此指四川；唐朝在四川劍閣之南設劍南道，轄境在今四川西南大部，治所在成都，故後以劍南指四川）一個人先回到京師，乞見皇上，在太祖面前歷數王全斌等平蜀諸將在蜀中貪污縱暴的情狀。 太祖笑著問王仁贍：「那麼納李廷珪（後蜀大臣）之女為妾，擅自開豐德庫（蜀主孟昶的府庫）取金銀財寶的又是誰呀？」 王仁贍嚇得連忙叩頭伏罪，說：「蜀中一行能夠清廉耿介畏紀謹慎的，只有曹彬一人而已。」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太祖派遣王全斌等人平蜀，王全斌屠殺了西蜀降卒三千人。當時，曹彬不同意這樣做，只是收下決定殺降卒的文件，並沒有在文件上簽字署名。等到班師回朝，太祖傳令平蜀諸將都到中書省受審對質。 太祖手下的侍臣說：「諸將克復西蜀，剛剛班師回朝，雖有殺降卒的過錯，也不可馬上就對他們進行審訊對質，這樣一來，陛下還怎麼用人呢？」 太祖說：「此話不然。現在河東（今山西省一帶，此指北漢政權）、江南（今江蘇、江西一帶，時為南唐政權所據）都還未曾歸服，如果對他們的罪責不進行追查處份，恐怕以後所委任的征伐將帥就會越來越胡亂殺人，所以必須對他們進行追察彈劾。」 等到勘察的案子有結果後，太祖便宣令諸將在後殿見。 太祖責問他們道：「你們怎敢亂殺人？」 又說：「曹彬你退下！這裡沒有你的事。」 曹彬不退，只是叩頭伏罪說：「臣也同大家一起商議過，理應同擔誅戮之罪。」 於是，太祖將他們一起赦免。 後來，一天太祖忽然宣召曹彬和潘美（北宋大將，曾平揚州，征廣州，定金陵，北伐太原、范陽，皆有功。累官忠武軍節度使，封韓國公，加同平章事，卒後追封鄭王）說：「朕委派你們去拿下江南。」 又對曹彬說：「以後可不得再像以前在西川時那樣亂殺人了！」 曹彬慢慢說道：「臣若不奏明，恐怕陛下不會知道，以前在西川殺降之事，臣雖參與商量，但我堅持不同意這種做法。現在我還收藏著當日殺降的文件，上面我不曾簽字。」 太祖讓他拿出來，看過後說道：「既然是這樣，為什麼當時還要堅持服罪呢？」 曹彬說：「臣與王全斌等人當初同被委任征蜀，假若只讓王全斌等人獲罪，而臣獨個一人乾乾淨淨，沒有一點罪責，這恐怕有些不大穩便。所以就和大家一起承擔罪責了。」 太祖說：「既然卿已經自願當罪，又留有此文字何用呢？」 曹彬答道：「當初想著陛下一定會對我們實行誅死的嚴厲懲罰，所以留下這件文書，好讓臣的老母進呈陛下，以乞全老母的性命。」 太祖聽了這番話，更加器重曹彬。（《晉公談錄》） 太祖派遣曹彬、潘美征討江南。曹彬以自己的能力不夠為理由推辭，並請皇帝另選能臣擔此重任。潘美卻與曹彬態度相反，在皇帝面前大吹大擂，說收取江南，易如探囊。 太祖對潘美的狂妄很反感，便大聲對曹彬說：「所謂大將，就是敢斬那些越職犯份的副將，這樣統帥部隊就不難了！」 潘美聞言嚇出一身冷汗，不敢仰視太祖。 征江南部隊將要出發的前夜，曹彬被召入禁中。太祖親為曹彬斟酒，曹彬喝得大醉。宮人以冷水澆面，曹彬方醒。 是晚，太祖撫著他的脊背送他出宮，並說道：「記取，記取，他（指南唐後主李煜）本無罪，只是因為天下一家，容他不得，我本意是要施以恩德，請他來歸順啊！」 因此，在宋軍南下奪取江南的過程中，由於曹彬之厚重和潘美之明銳，二人相互搭配合作，令行禁止，未曾妄殺過一人。（《邵氏聞見錄》） 曹彬多次派人正告金陵城中的南唐君臣，宋朝的大軍決定於十一月二十七日破城，城中諸人應早日做好打算。李後主準備派遣他的愛子清源郡公李仲寓入營覲見曹彬，時間定在仲冬（即十一月）的下旬日，日期已到，李仲寓仍未出城。 曹彬多次派人前去督促，並話說：「只要郎君來到營寨，城四周的圍軍就停止攻城。」 可是後主最終由於受到左右之言的迷惑，以為「金陵城高壘堅，防守牢固，而且也沒有出現亡國的天象，怎麼可能為宋軍計月而取呢？敵人的話豈足為信？」因此，他只是對宋軍的使者說，宮中的行李之物還沒有打點好，餞別的宴會還沒有結束，準備在十一月二十七日出降。 曹彬又派使者懇切地給後主進言，要他們在二十六日出城受降。結果他們仍然沒有如期行動。到了二十七日，宋軍果然攻陷金陵，宋軍列隊整齊地開到宮城門前，這時李後主才開門，手奉降表投降，曹彬完全按照禮節進行答拜。 在此之前，李煜讓人在宮中積滿乾柴，他曾發誓說，一旦社稷失守，就要攜親屬赴火殉國。見到曹彬之後，曹彬對他講，歸降朝廷之後，大宋朝俸祿和賞賜是有限的，而需要花費的費用卻很大，行囊中要多準備些金銀財物；一旦後主歸入京師，有關部門就將南唐金陵宮中的財產收入國庫，到那時想多拿些錢財也來不及了。 於是，曹彬遣還李後主回宮中治理行裝，他的部下裨將梁迥、田欽祚都力勸不可大意，以為一旦後主發生不測，沒人能擔負得起責任。 曹彬說：「這就是爾等所不能知道的。我觀李煜的神氣，連懦夫女子都不如，他怎麼有勇氣自盡呢？傐」 後來，李煜果然安全無事。曹彬派遣五百人為後主到船上搬輜重行李。李後主因亡國，根本沒有心思問家計，所以他所帶的財物不多。（《楊文公談苑》） 南唐官吏的親屬中，有的被宋朝軍隊的士卒所掠，曹彬知道後立即將被掠的人送還其家屬，並由此在軍中進行一次大搜查，命令軍中不準藏匿南唐臣民的妻女，並對鰥寡孤獨、窮困貧乏的百姓，實施賑濟。吳地民心大悅。 及班師回朝時，曹彬的船上除了圖書衣被之外，沒有其他東西。（李宗諤撰《行狀》） 曹彬率軍進攻，正當要攻克金陵城時，突然推說罹患疾病，不能繼續指揮戰鬥了。 眾將紛紛前來探問主帥的病情，曹彬說：「我的病不是吃藥能夠治好的。只須諸公能發自誠心，發誓保證城破之後不妄殺一人，病情自會不藥而癒。」 眾將一致表示保證做到，並一起焚香為誓。第二天，曹彬說他的病已經好了。 金陵城攻克後，宋軍秩序井然，而曹翰（宋軍另一將領）攻克江州（即今江西九江）後，因為久攻不克，非常生氣，便對江州城中百姓，不分男女老幼，殺了個一乾二淨。所以，曹彬的後代子孫，富貴繁盛，至今不絕；而曹翰死後不到二、三十年，他的子孫，有的竟貧困潦倒到以乞討為生的地步。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太祖遣派曹彬等討伐江南，答應曹彬等在平定江南之後，授給他們相印。後來曹彬等從江南凱旋而歸，太祖對他們恩禮比先前更優厚，只是絕口不提起任命他們為相之事。 曹彬等在皇帝賜宴的宴會上順便向太祖提起這件事，太祖說：「這件事我並沒有忘記，只是想到河東尚未平定，而卿等的官位太高，誰還能夠親自領兵去打仗呢？」 曹彬等宴會結束後退席回家，太祖分別賜給他們各家銀錢百萬。由此可見太祖對功臣的獎賞，將爵位看得很慎重，而對金錢的賞賜卻在所不惜。（《沂公筆錄》） 據說曹彬怏怏不樂地回到家中，見太祖賞賜的金錢堆滿屋子，大為感歎地說：「做高官也不過是多得錢罷了，何必一定要當使相（宋代樞密使、節度使兼侍中、中書令、同平章事者，皆為使相，品級地位相當於宰相，但不預政事）呢？」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曹彬因功官拜樞密使，平時在家中常常身穿公服危冠端坐，如對君父，對部下小吏也以禮相待，不曾對他們直呼其名；下朝歸家之後，閉門宴居，不隨便接待和交結賓客；清晨，剛敲過五鼓（古代以鐘鼓報時，五鼓，已敲過五遍鼓，表示天已五更），曹彬已起身到皇宮禁門前等待上朝，就是霜雪天也是這樣，如此過了八年。（李宗諤《行狀》） 曹彬曾任徐州（今屬江蘇）知府，有一位府吏犯罪，已立案，過了一年之後才將他處以杖刑，大家都不知道曹彬的用意何在。 曹彬說：「這個人新娶的媳婦剛剛過門，如果在他剛結婚時就實行杖罰，公婆一定會認為這是新媳婦帶來的不吉利，這樣就會對她朝夕詬罵，使她在家中不能容身。所以，我等他們家緩過新婚這件事，再對他進行懲罰。這樣，既避免家庭失和，在法律方面也不曾赦免他的罪責。」（《沖水記聞》） 曹彬曾說過：「自從我為將以來，殺的人可算是多了，但我從未因為個人的喜怒輕易殺過一個人。」 曹彬所住的屋子破舊不堪，他的子弟請求修葺翻新，曹彬說：「現在正是隆冬季節，牆壁瓦石之間，都有百蟲蟄伏，切不可傷其生命。」 由此可見他愛物之仁心。 平定江南後，他歸朝覆詣，入閤門叩見太祖，在牓子（奏事的文書）上自稱「奉江南勾當公事回」，由此可見他謙虛恭謹、不自表功的態度。（《歸田錄》） 曹彬出生周歲時，他的父母親把各種玩具擺在席上，看他抓取什麼東西。只見曹彬左手抓刀槍，右手抓祭器。過了一會兒，又抓取了一方印，其餘的東西連看都不看一眼。後來曹彬果然官居樞密使相，卒後追贈濟陽郡王，配享太祖廟庭。 曹彬雖然兼領將相，但他卻不因自己爵高祿厚自高自大；凡是來訪者，他都要走出廊廡作揖相迎；對屬下官吏從不指名道姓，當下屬官吏向他稟告事情時，就是三伏酷暑，他也要衣冠整齊地出來接見。征伐江南和西蜀二國時，宋軍一干將領都是大綑小綑的金銀珠寶往家裡運，而曹彬帶回家的只有圖書衣衾和竹席而已。（《玉壺清話》） 曹彬為樞密使時，向敏中為樞密副使。其時契丹（遼國）侵犯邊塞，李繼遷（西夏王）叛變作亂，每逢軍書接連而至，真宗一定急召樞密院大臣商量計策。 曹彬遇此緊急情況則說道：「對這些狂寇，應當立即發兵征討，將他們斬淨殺絕，只要用強弩弓手若干，步兵若干，就定能取勝。」 而向敏中卻不急不徐地指出：某某地方的糧草未備，或道路遙遠，或者出兵不是時機，應當另想辦法解決等。每次的具體措施和部署，多是根據向敏中的意見。 真宗每說將帥難得其人，曹彬就懇切激動地回答說：「臣請親自率兵效力。」其他什麼話也不講。向敏中對此經常感到奇怪。 後來，曹彬的兒子曹瑋也有將才，屢次擔任邊防守將，很有威名。他以樞密副使出鎮西部邊陲之地，處事率軍，都酷似其父，並且很善於打仗，但卻很少考慮如何安民柔遠的長遠之計。難道當將帥的人，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嗎？（《沂公筆錄》） 曹彬前後數次的征討，共降獲四個國家的國君：江南南唐的李後主、西川後蜀的孟昶、廣南南漢的劉銀、湖南荊南的高繼衝，未曾殺過一個無辜的人。 他的幾個兒子都很賢良能幹，曹瑋、曹琮、曹璨，先後繼其父領兵為將。陶弼（仁宗時人，官至西上閤門使）有一首觀曹彬畫像的詩說：「蒐兵四解降王縛，教子三登上將壇。」 後來，曹彬最小的兒子曹玫追封王爵，曹玫的女兒是慈聖光獻太后、適仁宗（名趙禎，西元一二二至一六三年在位）。英宗、神宗兩朝，曾以太后、太皇太后的身份輔政，母儀天下。 如果不是曹彬的大功和陰德，其後人得到的福享和報應怎能如此深厚？就是東漢的馬援（東漢初將領，曾屢建戰功，建武中拜伏波將軍，南平交趾，立銅柱以表功，年八十餘，卒於軍中，實踐他馬革裹屍的誓言）、唐朝的郭子儀（唐朝平定安史之亂的主要將領、又曾擊退吐蕃的侵略，官至中書令，爵封汾陽郡王。馬、郭二人的女兒也都成了皇后）的功勞，也比不過曹彬。（《澠水燕談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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